两人相对而视，气氛些许尴尬。

林蓁一瞬不眨望着她，手还要松不松地拽在她腰间，那副怔然发愣的模样让阮月婷怀疑她是不是把脑子哭坏了。

“哭累了就歇会儿吧。”

她留下这一句，侧头就要转身，林蓁倏然拉住她衣角，把她拉得顿步回头，对视上她眼神，那张湿濡脸蛋才终于有了表情，唇瓣极其小心，又极其缓慢地蠕动出细哑嗓音：

“月婷……我们，能不能和好？”

她想和她和好。

她想和她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朋友和好。

阮月婷一言不发地盯着她，林蓁心口渐渐发怵，抓着她帽衫下缘的指节一点点僵硬，就要尴尬收回时，阮月婷突然开口了。

“我们，”她说，“不是已经和好了吗？”

林蓁一愣，随即弯起笑眼，重新用力把她抱紧：“那今晚你要陪我吃饭！”

……

六月初夏，梅雨淅沥。

期末周忙，出教学楼时刚好遇到饭点，林蓁抱着电脑撑把雨伞，挤在去往食堂的学生堆里，歪头接何淑兰电话：

“喂妈？”

“你晚饭吃过没？”何淑兰在那头问。

林蓁想了想，如实告诉她现在正在去食堂的路上。何淑兰听完，很快对她说了这么一句：

“别去食堂了，到东门这边来，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。”

脚步不自觉顿住，林蓁怔了两秒，直到肩膀被人不小心擦撞了下，才陡然回神，绕开人群小心退居到路旁，接着回电话：

“妈……你是有事找我吗？”

听闻此言，何淑兰话音顿时冷下一度：“没事就不能找你吗？”

林蓁讪讪说不是，握着手机立在路边，脑子里还有些乱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。

电话那头也同样沉默良久。许是发觉自己态度欠佳，何淑兰也缓下语气，耐心对她解释：

“今天是你阴历生日，你想吃什么？回家我给你做。”

林蓁张了张嘴，半晌没说出话。何淑兰在那头等得有些急，拔高音量嚷嚷说要挂电话，林蓁于是才赶忙出声：

“来了来了！我现在马上来东门！”

天蓝雨伞在朦胧雾气中影影绰绰，林蓁踏着水潭匀速加快，模糊望见那张熟悉脸庞时，忍不住先雀跃喊出一声：

“妈！”

何淑兰朝她看来，隔着茫茫一层水雾，她的脸上似乎隐隐泛起一丝微笑。

林蓁不太确定，她没有看得十分清楚。

但这又有什么关系？

她们还有很多时间。

她们还有很多时间，去学会如何靠近，如何表达，如何……

去爱一个曾经不敢爱的人。

……

金秋灿烂，碧空澄净。

林蓁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，撑着脸颊眺望街角刚放学的中学生，捧在手里的卡布奇诺随时间流逝一点点变温。

咖啡彻底冷却前，郑秋意的身影终于出现门口。

她来到林蓁身旁，在对面沙发坐下，书包静静搁在旁边，垂眼凝视着桌前那杯拿铁，轻轻说了声谢谢。

林蓁默不作声翻包，拿出事先理好的物理笔记，摁在桌面上推向对面。

郑秋意收下笔记，小心翼翼将其放进书包，唇瓣蠕动还未出声，就听林蓁主动对她开口：

“他现在过得很好。”

……

郑秋意垂下眼睛，极轻地说了声谢谢。”

林蓁把杯底咖啡全部饮尽，拿上包包就要起身，离开座位前，郑秋意终于抬眼，两人目光相接，晚暮斜阳照落桌面，她听到她说：

“谢谢你把他的笔记送给我。”

……

“还有之前那件事……”

……

“对不起。”

林蓁没说话，只对她微微一笑。

郑秋意也终于释然地吐出一口气。